李觏教育思想研究

 

    范玉凤

(河北师范大学教育学院  河北师范大学学报编辑部)

 

  要:李觏是北宋初期著名的思想家和教育家。他的思想既为范仲淹庆历新政提供了理论依据,又是王安石熙宁新法的思想先驱。在教育上注重治国安邦和培养贤才的巨大作用,提出了“性之品三,而人之类五”的人性学说。终身以光大儒学为奋斗目标,以儒家学说为教育基本内容。重视学习,强调人才成长离不开教育,形成了较完整的人才教育观。并对社会、女子和军事教育都有所论述,构成了较完整的教育思想体系,对今天教育改革仍有借鉴意义。

关键词: 李觏 ; 教育;  学习

 

李觏是北宋初期著名的学者和教育家,一生以讲学、著述为业。早年应郡守祖无择邀请主持南城官学,不久,受聘到润州讲学,教授诸生。后在凤凰冈创建盱江书院,“从而师之者,恒数十百人[1]。范仲淹赏识其才能,两次向朝廷推荐。于是,李觏在42岁时赴太学教书。先为助教,后为直讲。讲学之余,勤于著述。流传至今的有《潜书》、《礼论》、《庆历民言》、《周礼致太平论》等著作。都是针砭时弊、强国富民之言,被誉为“医国之书”。他的理论主张,既为范仲淹庆历新政作舆论宣传,又是王安石熙宁新法的思想先驱,对宋代社会改革产生了巨大影响。多年来,对李觏教育思想的研究在学术界未引起足够的重视。不仅专门著作没有,就是文章也未见。因此,笔者想就其教育思想的主要方面略作申论,以期方家进行更深入的研究。

一、人性论与教育的作用

李觏的人性论是建立在先秦以来人性论发展的基础上的,尤其是对韩愈的性三品学说有所继承和发展,从而建立起自己的“性之品三,而人之类五的人性学说。他在对先秦以来的人性理论进行比较研究后,得出结论:“古之言性者四:孟子谓之皆善,荀卿谓之皆恶,扬雄谓之善恶混,韩退之谓性之品三;上焉者善也,中焉者善恶混也,下焉者恶而已矣。今观退之之辨,诚为得也,孟子岂能专之?”[2]由此可知,在各家人性论中,李觏赞同的是韩愈的性三品学说,这成为他探讨教育对人的发展作用的理论基础。

从性三品的人性论出发,李觏将人区分为五等。他说:“性之品有三:上智,不学而自能者也,圣人也。下愚,虽学而不能者也,具人之体而已矣。中人者,又可以为三焉:学而得其本者为贤人,与上智同。学而失其本者,为迷惑,守于中人而已矣。兀然而不学者,为固陋,与下愚同。是则性之品三,而人之类五也。”[3]从性三品的人性论出发,李觏将人分为圣人、贤人、迷惑之人、固陋之人和下愚之人五类。圣人之性是至善不变、先天具有的上品之性;下愚者之性是至恶不变的下品之性;只有中人之性是善恶相混的可变之性。通过教化,可使具有中品之性的人发生不同的变化。这就是李觏所谓的“性之品三,而人之类五”的人性学说。

以对人性的认识为依据,李觏重视教育对人的发展的重要作用。他认为,绝大多数的中人是可善可恶的,只要圣人君子对其进行教育,就会使其由恶变善、去恶为善。对这些中人而言,“性不能自贤,必有习也;事不能自知,必有见也。习之是而见之广,君子所以有成也”[4]。既然人的知识、品德都是“耳习于文、目习于见、心习于思”的结果。所以,大多数人不仅是可教的,而且是必须要加以教育的。这是因为“人不教不善,不善则罪。罪则灾其亲、坠其祀,是身及家以不教坏也。故明主推恩群臣,必先教学。……不务教而务官之,以市井言,未学而仕,其幸大矣。智者虑之,则为祸亦大”[5]可见,李觏已认识到人的善良的品德是通过后天教育而形成的。因此,教育对人的发展就显得特别重要。即所谓“本乎天谓之命,在乎人谓之性,非圣人则命不行,非教化则性不成”[6]。李觏强调只有接受教育,才能使人形成善良的本性,进而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才。否则,便可能成为社会的渣滓,不仅危及自身,而且给家族带来巨大危害。

对社会发展的作用,李觏强调治国安邦必先发展教育。对政府官员而言,必须是“学而优则仕”;对一般民众来说,则是“教而使之善”。有了这样的官和民,国家便会长治久安。因此,贤明的君主治理国家不仅“饮之、食之、治之、令之而已也,必先于教化焉”[7]。人的善恶不是先天就有的,也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。他是自身修养和社会环境影响长期积淀的结果。因此,要使民众弃恶从善,必须依靠教育。李觏说:“立人以善,成善以教。教而不善邪,是尧舜之民,鄙夫矣;不教而善邪,是桀纣之民,可封矣。移风俗,敛贤才,未有不由此道也。”[8]改变社会风俗习惯,培养国家所需贤才,都离不开教育。通过教育“使民父子亲,夫妇和,家族相睦,乡党相信,财不以争,力不以斗,素素壅壅,相从于礼让之地”[9]。教育可形成良好的风俗习惯,良风美俗又可陶冶德性忠良的贤人。即所谓“天下治则禅礼乐以陶吾民,一有不幸,犹当伏大节,为臣死忠,为子死孝。”[10]这便是教育对国家的政治意义,也是李觏重视教育的根本目的,即通过教育达到社会太平,国家安定。

   对教育的作用,李觏既看到了它对个人发展的重要意义,也注意到了教育在治国安邦、稳定社会中的巨大影响。他说:“大抵天下治则文教盛,而贤人达;天下乱则文教衰,而贤人穷。”[11]因此,“教而用之,学校之兴于古也;不教而用之,选举之隆于今也。教则易为善,善而从政,国之所以治也;不教则易为恶,恶而得位,民之所以殃也”[12]。教育可使人成为具有良好品德的贤能之士,由他们掌握政权,治理国家,就会政通民和,天下太平。相反,恶人掌权,就会人民遭殃、社会动荡。所以,教育既是个人所需要,又关乎国家安危。这就要求当政者治理国家,必须把发展教育放在首位,即《学记》所谓“建国君民,教学为先”。

二、论教育宗旨和内容

李觏的教育宗旨是建立在攘斥佛教的基础上的。鉴于自隋唐以降,佛教徒大力宣传佛法,使许多民众吃斋念佛,成为虔诚的教徒。李觏认为佛教所宣扬的佛法,其实并没有什么新的内容,在儒家经典中早已有之。儒家学者如能像佛教徒那样广泛积极的宣传儒家学说,便会使民众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。在日常行为中自然会有儒家的气节,就不会在戎狄面前俯首失节了。因此,李觏发誓要广泛宣传儒家学说,使“孔子之言满天地”、“孔子之道”行天下[13]。所以,李觏的教育宗旨便是倡行儒学,培养具备儒家纲常名教的仁人君子。

为实现其教育宗旨,李觏大力提倡兴学设教,以礼乐敦民化俗。他说:“今代遭圣神,尔袁得贤君,裨尔由庠序践古人之迹。天下治,则禅礼乐以陶吾民,一有不幸,犹当伏大节。为臣死忠,为子死孝。使人有所法,且有所赖。是为朝家教学之意。”[14]在李觏看来,国家立学宗旨在于培养具有忠孝品德的君子。通过教育使人人明白君臣、父子、夫妇、亲疏、长幼、贵贱、上下、爵赏、政事之义,这是教之本也。也就是说,使“尧舜之道,晦而复明;周礼之教,枯而复荣”[15]是李觏终身为之奋斗的目标。由此可见,李觏的教育宗旨便是明儒学,使儒家学说深入人心,发扬光大。就此而言,李觏与韩愈有相似的追求。

由光大儒学的教育宗旨,便决定了李觏教学内容以儒家学说为主。他说:“夫所谓修心化民者,舍吾尧舜之道,将安之乎?”[16]因此,“儒失其守”,教化便会“坠于地”。“凡所以修道正心,养生送死举无其柄,天下之人若饥渴之于饮食,苟得而已”[17]。具体而言,“师有其人教有其业,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以本之,干戈羽籥以文之。……六德、六行、六艺之教于是乎取之”18]。其中,李觏特别强调《礼》的教育作用。他说:“彼修心化人而不由于礼,苟简自咨而已矣。”[19]他认为“礼”是人的一切行动和全部生活的最高准则,也是圣人进行教育的依据和思想核心。“夫礼,人道之准,世教之主也。圣人之所以治天下国家,修身正心,无他,一于礼而已矣。”[20]可见,礼在李觏的教育内容中占居首要地位。此外,李觏还强调《周易》对人的教育作用,“圣人作《易》,本以教人”[21];“《易》者,三圣之所以教人,因时动静,而终之以德义,《五经》特是为深矣”[22]。深奥的《周易》对人的教育作用非同寻常,“炳如秋阳,坦如大逵。君得之以为君,臣得之以为臣。万事之理,犹辐之轮,靡不在其中矣。”[23]由此可知,儒家的传统经学,都纳入了李觏的教学内容之中。这是由其时代所决定的,李觏也概莫能外。

除儒学教育外,李觏对军事教育也十分重视。北宋政府实行“重文”的文教政策,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,经常受到北部辽、西夏和金等少数民族的侵扰。为提高军队的战斗力,李觏以《周礼大司马》为依据,大力倡导军事教育。内容包括,“中春教振旅”、“中夏教茇舍”、“中秋教治兵”、“中冬教大阅”。[24]一年四季,春夏秋冬都教民习武练兵,以增强军事力量,抵御外族入侵。即李觏所谓,“其教以成,外攘夷狄,内尊天子,以安诸夏”。[25]最终达到天下太平,社会稳定。可见,李觏重视军事教育,是为了维护社会稳定,而非穷兵黩武。因为他深知“兵者,不祥之器,不得已而用之”的道理。所以,他既反对为扩充军备而搜刮民财,又反对当权者凭一时怨怒而发动战争。他说:“兵盖不祥之器,学者未得其千一,而志气已壮。壮则思用,不用则聚而怨。怨则无不为,是有国者教之叛也。”[26]军队是凶险之器,不可用其随意发动战争,只有到了不得不用战争禁止暴行,救万民于水火时,才用战争解决问题。反映了李觏既重视军事教育和国防建设,但却绝不用其发动战争,给人民带来灾难和痛苦。

为防止巫医害人,李觏大力提倡医学教育。他主张“立医学以教生徒,制其员数,责以精深,治人不愈,书以为罪,其余妖妄託言祸福,一切禁绝,重以遘募,论之如法。为之既艰,则不得不罢归矣”[27]。这样,即可发展国家医药卫生事业,培养造就医学人才,又可起到禁止巫术泛滥的作用,真是利国利民,一举两得。

李觏关于教育内容的观点,对传统教育有所突破。一般古代教育家多重视儒家经学教育,以儒学为正宗。李觏除重视用儒家思想教育外,还大力提倡军事、医学教育。反映出李觏在教学和进行学术研究的同时,还以极大的热情关心国家政事,以“康国济民”为职志。体现了中国古代知识分子“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”的崇高品质。

三、学习观和人才观

李觏非常重视学习,他认为“人之心不学则懵也,于是为之庠序讲习,以立师友”[28]。人不学习便不明事理,于是便产生了学校和教师。人只有“亲师傅,广学问,而百虑毕矣。此疏达而能谋者也,知之道也”[29]。知就是智,是古代五常之一,是道德品质的重要内容。只有亲近师长,广博的学习知识,才能具备这种品德。此外,李觏还从人性论的角度论述了学习的必要性。他说:“性不能自贤,必有习也;事不能自知,必有见也。习只是,而见之广,君子所以有成也。”[30]仅靠自身的本性不能达到圣贤的境界,要想成为圣贤之人,就必须学习,而且要把所学付之于行动。广闻博见是获取各种知识的主要手段,只有具备这两个条件——“习之是”、“见之广”,人才能知识广博,视野开阔。通过自身修养,成为品德高尚的君子。

由“习之是”的观点出发,李觏特别重视学习内容的选择。他说:“窃谓文之于化人也深矣,虽五声八音,或雅或郑,纳诸听闻而沦人心窍,不是过也。尝试从事于简册间,其读虚无之书,则心颓然而厌于世;观军阵之法,则心奋起而轻其生;味纵横之说,则思菊诡而忘忠信;熟刑名之学,则喜苛刻而泥廉隅;诵隐遁之篇,则意先驰于水石;咏宫体之辞,则志不出于奁匣;文见于外,心动乎内,百变而百从之矣。谅非淳气素具,通识旁照,则为其所败坏如覆手耳。”[31]读不同的书,人的思想就会有不一样的变化,进而成为不同品德的人。因此,对所学内容必须慎重选择。如何选择,关键在自己。“后王多务古制,未暇家自为学,人自择师。学乎学,孰孔孰墨,在我而已矣。师乎师,孰尧孰桀,在我而已矣。”[32]对所学内容,李觏明确指出:“自古圣王之德业,举在于书。”[33]这些书便是李觏所提倡的“教有其业”——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、《易》等儒家经典。把这些书读通了,做人的道理也就明白了。

值得注意的是李觏所讲的“习”,不仅仅指学习书本知识,而且还包括亲身经历的习行践履。他说:“居山者不知鱼,居泽者不知猎,习之之异也。今欲令渔人以罔苫,诘猎者以从禽,虽日挞之弗可改也。”[34]通过不断的学习、实践,便形成了习惯、技能。若环境改变,这些技能便失去了用武之地。因为一旦形成技能,再想改变就不容易了。由此可知,李觏“习”的内容不仅包括书本知识,也包括技艺、技能。

李觏在重学的同时,也很强调思在学习中的作用。他认为“夫心官于耳目,耳目狭而心广者,未之有也。耳目有得则感于心,感则思,思则无所不尽矣”[35]。这里,李觏既强调人对客观世界的认识是先有耳目等与外界事物接触,以获取感性知识。又重视大脑思维在认识客观事物中的作用。耳目虽有所得,但不经过思,上升到理性思维,就不能认识事物的本质,认识过程就不算完结穷尽。在学习中,自然便不会有好的学习效果。相反,“耳习于闻,目习于见,心习于思”[36],三者紧密结合,使耳目感于心,心再加以思考,就会使学习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。

李觏不仅重视学习,而且是勤奋学习的典范。他在《上孙寺丞书》中描述了自己刻苦勤奋学习的境况:“觏,邑外草莱之民也,落魄不肖。生年二十二,身不被一命之宠,家不藏担石之谷。鸡鸣而起,诵孔子、孟轲群圣之言,纂成文字,以康国济民为意。余力读孙、吴书,学耕战法,以备朝廷犬马驱指。肤寒热,腹饥渴,颠倒而不变。”[37]家贫落魄,忍饥耐寒,却读书不辍,学习不止。有孔颜之乐,士子之风,令人钦敬!

学习的最终目的,是成为国家所需要的人才,因此,李觏对人才学进行了较深入的研究。他重视人才在治理国家中的作用,主张明君不仅知己,而且要充分发挥人才的治国作用。如果君主“能自知而不能知人,能自治而不能治人”,其结果便是“愚者在位,贪者在职,以戕贼元元,家愁户怨,靡所控告”[38]。因此,君主在治理国家时,“得其人则民受其赐,非其人则职为乱阶”[39]。所以,君主选才一定要慎重,即所谓“试臣以职,慎之至也”[40]

谨慎选才,首先要明确人才的标准。李觏经过多年考察,提出了以效实为主的选材标准。其内容就是以实际效能、实事实功来选拔人才。为此,李觏严厉抨击以诗赋文章,背诵经书,凭一张答卷,决定于数百言取人,而不由经济实用,不看实事实功的科举取士制度。李觏认为,对于一个人的才能高下,品德贤否,要听其言而观其行,考其事而察其功。只有这样,才能确定其善与不善,才与不才。李觏说:“天下皆以言进,未能不以言取。既取矣,胡不代之以事?事仇于言,然后命以其官可也。《王制》曰:论定然后官之,试此职也。任官然后爵之,以能而命也,如是则无旷官矣。”[41]以言取人,必定选不到真才。必须以事功取人,方能使贤才为国所用。在人才选拔上,只有试之以事,验之以功,才能做到官名相应,名实相符。李觏说:“官,名也。事,实也。有名而无实,天下之大患也。”[42]取才、任官的标准是效实,即实际工作中的政绩。任人不能看虚名,而要验之以实,察之以事。有实际才能,并做出一定成绩者,才能取之、任之。只有真才在合适的工作岗位上,才能把工作做好。使事业发展,社会稳定。

李觏虽然坚持慎重选才,不降低标准,但对人才却不求全责备。他说:“以义度人,则难为人;以人望人,则贤者可知矣。若必求德行如颜闵,文学如游夏者而后取之,则是待飞兔腰袅而乘车也。”[43]选拔人才坚持标准是完全应该的,但却不可求全责备。应根据人才的不同特点酌予录用。否则,就会使贤才遗于民间,而国家却乏才之用。

选材之后,如何用材,是李觏十分关心的问题。他经过长期考察,认为“人莫不有才,才莫不可用。才取其长,用当其宜,则天下之士皆吾臂指也。故曰:使智使勇,使贪使愚。智者乐立其功,勇者好行其志,贪者决取其利,愚者不爱其死。因其至情而用之”[44]。人有其才,才有其用。取其所长,用其所当。对不同性格的人,使用方法也有所不同。这样,必能充分发挥人才的作用,使事业获得成功!相反,用人不得其宜,“不求于己,而专责于人,不用其长而专攻其短。适时则谓之违礼,从权则谓之坏法,刚毅则谓之不逊,倜傥则谓之不检,轻财则谓之不俭,为生则谓之不廉。见其一则不问其二,观诸外则不察诸内。以帷幄之谈而校之老生之议,以戎马之任而同之俗吏之选。是犹责越客以骑射,望胡人以乘舟,虽有贤才,何益于事哉”[45]?这样用才,不但不能使人才发挥作用。相反,会扼杀人才,给事业发展带来巨大损失。

对人才的管理,李觏主张重在奖惩。他说:“凡贤者,能者,皆先试以事,久而有功,然后授之以爵,得禄食也。爵以贵乎人,天下之人共贵之;禄以富乎人,天下之人共富之。”[46]通过使贤人富贵,达到尚贤、崇能的目的,使社会上形成尊重贤能的良好风气。对于已任职的贤才,则要定期考核,在旬终、月中考其治状,对于治政不力者,随时责之,在岁终则考核其一年的治状。视其功过情况,从而决定是否奖惩。有功者进其爵禄,无功者退其爵禄。三年有一次总的考核,“及三岁,则冢宰大计其治。大无功,不徒废,必罪之;大有功,不徒置,必贵之也”[47]。对各级官吏的不断考核,可以使他们勤政、廉政、求功、晋升,从而使国家政事得以治理。为不使一些人因一时一事有功而“骤获其利”,就必须建立长期有效的考核机制,于是便有了三年进行一次大考核的制度。通过考核以定其升降,即李觏所谓“有功者升,有过者黜,无功无过者职其旧,如是可以劝功而惩过”[48]。升黜凭借政绩而非年资,便可以鼓励士人立功,使各级官吏为民办事,为国效力。同时,打破了论资排辈的旧传统,使年轻才俊容易脱颖而出,有助于人才的成长和更好地发挥作用。

四、女子教育、社会教育和军事教育

李觏的教育视野非常开阔。他除注重探讨教育的基本理论外,还对女子教育、社会教育和军事教育等进行了研究,形成了较完整的教育思想体系。

女子教育在中国古代社会向来不被重视,李觏却对女子教育提出了一些看法,难能可贵。李觏对女子教育的重视是基于他对女子特性的认识。他认为“女子之性,鲜克正也。阴则昧,柔则弱,昧不足自见,弱不足自立,与物而迁,直情忘反,其体一也”[49]。现在看来,这种对女性的认识未必正确,但却成为李觏重视女子教育的认识论基础。对女子教育重视的另一原因,是李觏看到了女子不受教育带来的危害。他说:“今夫数口之家,犹以妇倾,或靡敝财用,或离析骨肉,速刑招祸,至无可救者多矣。况乎后妃,同体于王,其次嫔御,亦所爱幸。一发言,一举事,足以旋转天地,薄蚀日月,其为祸福可胜言哉!”[50]李觏细数了嫔妃不受教育的危害。认为这些人“贵则为骄,富则为侈,并宠则妒,不答则怨,憎则有谗言,爱则有私谒。府库或为之空,刑赏或为止滥,奸邪或为之昌,忠良或为之剥,宗室或为之弃,冢嗣或为之易,帏薄或为之不修,社稷或为之不食”[51]。其中危害最烈者是未喜对夏桀的放逐和妲己对纣王的惑乱。有鉴于此,李觏认为无论是平民之女子还是宫廷之妇人都要接受教育。使其知书达礼,以免惑乱发生。对女子教育的内容李觏有所规划:“自古妇人之贤者,盖不易得。故其生,则寝之地以教其卑,衣之裼以教其正,弄之瓦以教其事。既十年姆教,婉娩听从。执麻枲,治丝茧,织紝组训,学女事以共衣服。观于祭祀,纳酒浆、笾豆、菹醢,礼相助奠。十有五年而笄,二十而嫁,先嫁三月,祖庙未毁,教于公宫;祖庙既毁,教于宗室。教以妇德、妇言、妇容、妇功,教成之”[52]。从衣食住行日常行为习惯到祭祀礼仪规范,再到妇德、妇言、妇容、妇功四项基本内容,包括了古代妇女生活的方方面面,从而构成了李觏女子教育内容的基本框架。现在看来,这些内容大部分是对妇女道德方面的陶冶,离女子独立于社会的职业教育还有相当大的距离。从严格意义上看,尚不算真正的女子教育。但他毕竟是以女子为教育对象,就此意义而言,李觏关于女子教育的主张还是有积极意义的,远胜于“女子无才便是德”的传统观念。

李觏重视社会教化的作用,把它作为安民的首要措施。他说:“所谓安者,非徒饮之、治之、令之而已也,必也先于教化焉。”[53]因为他认识到了教化对人道德修养的重要影响,“故礼之教化也微,其止邪于未形,使人日徙善远罪而不自知也。”[54]所以,对社会教化重视与否,便成了“周所以长世而秦所以不祀的重要原因”[55]。因此,李觏主张对民众要进行教育。“民有以生之而无以教之,未知为人子而责之以孝,未知为人弟而责之以友,未知为人臣而责之以忠,未知为人朋友交游而责之以信,未知廉之为贵而责之以贪,未知让之为美而责之以争,未知男女之别而罪以淫,未知上下之节而罪以骄,是纳民于阱也”。[56]不教而诛,则“死者弗之悔而生者弗之悟也”[57]。相反,通过对百姓的教育,“使父子亲,夫妇和,宗族相睦,乡党相亲,财不以争,力不以斗,肃肃雍雍,相从于礼让之地”[58]。乡里和睦,宗族相亲,社会稳定,国泰民安。这正是当政者所希望的,也是李觏的理想社会。用什么内容来教化民众呢?李觏在《礼论》中作了详细介绍。涉及礼乐、兵农、律令、六德、六行、六艺等内容。其中,他特别强调用儒家的礼教来排除佛教和道教的干扰,以达让百姓受教育的目的。他说:“民之欲善,盖其天性。自古儒者用于世,必有以教导之。民之耳目鼻口心智百体皆有所主,其于异端何暇及哉?后之儒者用于世,则无以教导之,民之耳目鼻口心智百体皆无所主,将舍浮屠何适哉?”[59]因此,“儒失其守,教化坠于地。凡所以修身正心,养生送死,举无其柄。天下之人若饥渴之于饮食,苟得而已”[60]。由此可见,李觏社会教化的主要内容是儒家学说。在他看来,只要用儒家思想教化民众,形成共识,社会问题便会迎刃而解。因此、李觏立志要将儒家思想学说发扬光大。使孔子之言满天地,孔子之道行天下。这样,国可安,民可治,理想社会便实现了。

李觏军事教育思想的最大特点是教民习武、寓兵于农。他主张把农民编成什伍,任命武官,给予兵器。农闲时,教以兵法,学习战事。因为人的知识技能是通过学习得来的,所以,军队的战法、列阵、战技也必然由学习而获得。因此,李觏特别强调对民众进行军事教育。他说:“夫守国之备,不可以不素习也,不素习,则驱市人而战之未足为喻也。是固春教兵入乎列阵,如战之阵,辨鼓铎镯铙之用,以教坐作进退疾徐疏数之节;夏教草止,如振旅之阵,辨号名之用,以辨军之夜事;秋教师出,如振旅之阵,辨旗物之用;至冬大阅,简军实焉。然而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。若无故而习,实习杀人也,非示天下不复用兵之意也。故因春搜、夏苗、秋狝、冬狩而教焉。”[61]按《周礼·大司马》的要求,春夏秋冬都应教民习武,而且不同时期教育内容有所不同。习武的场所称教场,“今若于村落之中,每十数里为一教场,使其人员各以闲暇就便集之。既不妨农,且无所费。当户差役,勿复与免。或其有故,则许兄弟子侄递代。乃是一人在籍,数人习兵”[62]。习武的教场就设在农村,便于附近农民往返。李觏教民习武、寓兵于农的军事教育思想,使人民群众得到了军事训练,使他们掌握了战技、熟悉了战阵。一旦国家有事,这些人便成为士兵,保家卫国,抵御外辱。这样便可增强国家的军事力量,有利于抗击外族侵扰。可惜的是,李觏人微言轻,宋朝当政者未必采纳他的建议。因之,有宋一代始终未能摆脱积贫积弱的困境。

 

  释:

[1][2][3][4][5][6][7][8][9][10][11][12][13][14][15]李觏著:《李觏集》,中华书局,1981年8月第1版第488、18、12、33、245、66、168、111、169、248、289、171、220、248、290页。

[16][17][19[20][21][22][23][24][25][26][27][28][29][30][31]李觏著:《李觏集》,中华书局,1981年8月第1版第140、322、140、5、27、98、27、92、92、244、140、6、10、33、290页。

[18]周德昌主编:《北宋教育论著选》,人民教育出版社,1998年10月第1版第93页。

[32][33][34][35][36][37][38][39][40][41][42][43][44][45][46]李觏著:《李觏集》中华书局,1981年8月第1版第170、254、169、234、33、296、175、30、104、237、231、290、164、164、231页。

[47][48][49][50][51][52][53][54][55][56][57][58][59][60][61][62]李觏著:《李觏集》,中华书局,1981年8月第1版第105、239、68、68、68、70、168、169、169、169、169、169、322、322、92、310页。

 

参考文献:

[1] 李觏著:《李觏集》,中华书局,1981年8月第1版。

[2](元)脱脱等撰:《宋史》,中华书局,1977年11月第1版。

[3] 周德昌主编:《北宋教育论著选》,人民教育出版社,1998年10月第1版。

[4] 姜国柱著:《李觏评传》,南京大学出版社,1996年第1版。

[5] 王炳照等主编:《中国教育思想通史》第3卷,湖南教育出版社,1994年6月第1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