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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傳·晏嬰叔向論齊晉季世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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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①春王正月,……齊侯②使晏嬰③請繼室於晉。……既成昏,晏子受禮④,叔向⑤從之宴,相與語。叔向曰:“齊其何如?”晏子曰:“此季世⑥也,吾弗知。齊其為陳氏⑦矣。公⑧棄其民,而歸於陳氏。齊舊四量,豆、區、釜、鍾⑨。四升為豆,各自其四,以登於釜。釜十則鍾⑩。陳氏三量,皆登一焉⑾,鍾乃大矣。以家量貸⑿,而以公量收之。山木如市,弗加於山;魚、鹽、蜃、蛤,弗加於海。民參其力,二入於公,而衣食其一。公聚朽蠧⒀,而三老⒁凍餒。國之諸市,屨賤踴貴⒂。民人痛疾,而或燠休⒃之。其愛之如父母,而歸之如流水。欲無獲民,將焉辟之?箕伯、直柄、虞遂、伯戲,其相胡公、大姬⒄已在齊⒅矣。 |
注释 |
①三年:魯昭公三年,西元前539年。 ②齊侯:齊景公。 ③晏嬰,齊卿大夫。④受禮:晏子接受晉國的宴請。 ⑤叔向:晉國大夫,羊舌氏,名肹(xī)。 ⑥季世:末世,衰微之世。 ⑦陳氏:即田氏。齊桓公十四年,陳厲公子陳完(即田敬仲)因陳國內亂,逃往齊國,齊桓公任之爲工匠。之後陳氏後代不斷強大,傳至田常(陳成子),殺齊簡公,立齊平公,自任國相,專權。至田和,終於在西元前404年奪取了齊國的政權。 ⑧公:齊景公。 ⑨豆、區、釜、鍾:齊國舊有的四種量器。四升爲一豆,四豆爲一區,一區爲一鬥六升;四區爲一釡,一釜爲六鬥四升。 ⑩釜十則鍾:十釜爲鍾,一鍾乃六斛四鬥。 ⑾皆登一焉:陳氏有豆、區、釜三等量器,都比齊原有的量器增加一個單位,即以五升爲豆,五豆爲區,五區爲釜。 ⑿貸:借出。 ⒀公聚朽蠧:齊國國庫裏的財物腐朽或被蟲蛀。 ⒁三老:三老指上壽、中壽、下壽的老人,按古代慣例,這些老人應受到國家的撫恤。一說三老爲工老、商老、農老。 ⒂屨(jù):用麻、葛編成的鞋子,漢以後稱履。踴:受過刖刑的人所穿的鞋子。 ⒃燠休:原意爲心疼安慰人的聲音,引申爲親切地慰問。 ⒄相:輔佐。胡公:名滿,箕伯等四人的後代。周初,胡公被封爲陳國的國君。大姬:即太姬,胡公的夫人。 ⒅在齊:指陳氏祖先的神靈已在齊國,暗示陳氏即將獲得齊國的政權。 |
叔向曰:“然①。雖②吾公室,今亦季世也。戎馬不駕③,卿無軍行④;公乘無人⑤,卒列無長⑥。庻民罷敝⑦,而宮室滋侈。道殣相望⑧,而女富溢尤⑨。民聞公命,如逃宼讎。欒、郤、胥、原、狐、續、慶、伯⑩,降在皂隷⑾。政在家門⑿,民無所依。君日不悛⒀,以樂慆憂⒁。公室之卑⒂,其何日之有?《讒鼎之銘》⒃曰:‘昧旦丕顯,後世猶怠⒄。’況日不悛,其能久乎?” |
注释 |
①然:對;是這樣。 ②雖:即使。 ③戎馬不駕:戰馬不用駕御兵車。 ④卿無軍行:六卿不掌軍權,沒有軍隊。 ⑤公乘無人:國君的戰車沒有御者與車右。⑥卒列無長:軍隊裏沒有稱職的長官。 ⑦庻民罷敝:百姓疲勞乏力。 ⑧道殣相望:指餓死在路上的人很多。殣,餓死的人。 ⑨女富溢尤:女富指受國君寵愛的妻妾之家。溢尤:過度;過分。 ⑩欒、郤、胥、原、狐、續、慶、伯爲晉國的八大貴族,分別是欒枝、郤缺、胥臣、原軫(即先軫)、狐偃、續簡伯、慶鄭、伯宗的後代。 ⑾降在皂隷:地位下降爲賤民。皂隸指低賤的役吏。 ⑿政在家門:指政權落在大夫手中。家門即私門,指大夫之家。 ⒀不悛(quān):不知改悔。 ⒁以樂慆憂:用娛樂掩蓋憂患。慆通“韜”,掩蓋;隱藏。 ⒂卑:卑微;衰微。 ⒃讒鼎:鼎名。 ⒄昧旦二句指天不亮就聽政以求功業偉大輝煌,後世尚且會出現懈怠的情況。昧旦,天將亮未亮之時。丕,大。 |
晏子曰:“子將若何①?”叔向曰:“晉之公族②盡矣。肸聞之,公室將卑,其宗族枝葉先落,則公從之。肸之宗十一族,唯羊舌氏在而已。肸又無子,公室無度③,幸而得死④,豈其獲祀⑤。” |
注释 |
①若何:怎麽辦。 ②公族:國君的同族。 ③無度:沒有法度。 ④得死:獲終。幸而得死意即自己如果幸而得以壽終。 ⑤豈其獲祀:哪里還敢希望獲得祭祀。 |